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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和齐典打电话,他没有接。
自从在火车上通过一次话后,他就一直没接我的电话,我有些担心,给他发了几条信息过去也是石沉大海。
为什么突然不联系我了?
我沮丧的坐在床边等了一会儿,还是没见他回复,就先去浴室里洗漱了。
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手机响了,是齐典。
我松了一口气,接通,“你在忙吗?怎么都不接我电话。”
带着点埋怨的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,我也不想遮掩自己的情绪,就是要让他知道我已经有点生气了。
齐典笑着道了歉,“对不起,我这几天真的很忙。”
这还是第一次陷入这样的关系里,有些奇妙,也有些欣喜。
而我的气很快就消了,“我已经办好事了,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啊?”
齐典顿了顿,没说话。
静了下来,我才察觉出他缓慢的呼吸声格外大,鼻息沉重。
背景里传来沉闷而遥远的枪击,还有听不清楚的叫嚷,我疑惑的问,“你们在拍枪战片吗?”
那边静了静。
齐典笑出了声,低低重复了一遍我的话,“是啊,我们在拍枪战片,很吵的。”
不知为何,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染了些飞起的灰尘似的,重重的咳嗽了几声,哑了一些,“鸦鸦,我可能还要耽误一段时间。”
“好吧,那我先回去陪外婆。”
我犹豫了一下,把新的决定告诉了他,“对了,我我想出国一趟。”
齐典知道我和关澄曾经的纠葛,我没办法隐瞒他,有些踌躇的坦白说,“关澄好像生了很严重的病,我不知道我能起什么作用,可是关家人求我出国看看他。”
孟梵天告诉了我这个消息后,关家人晚上就来到了孟家。
他们根本不是托孟梵天问我的想法,几乎都算得上是哀求了,高高在上的关家人在亲人的生命面前失去了所有的尊严,甚至要跪下来求我。
我吓了一大跳,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,只能无措的答应。
关澄真的快要死了吗?
就算我们曾经不欢而散,也有过不太愉快的身体交缠,就算我讨厌他的一堆坏脾气,可是我也不希望他死。
那样一个意气风发骄傲英俊的,活生生的人,怎么这么年轻就要死了呢。
而且,而且我还没有把戒指还给他。
听了我的报备,齐典没说话,只很轻的呼吸着。
仿佛有烈风穿透了他的身体,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切。
“鸦鸦,关澄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,一直没告诉过你。不过既然现在关家人都主动来找你了,看来也已经接受了。”
自言自语般的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,“什么接受?你在说什么啊?”
“我的意思是”齐典又捂着嘴咳嗽了一下,若有似无的笑声变得浑浊粗粝,刮的我耳膜震痛。
“鸦鸦,关澄会比我,对你更好。”
第二天坐飞机,我头痛欲裂,睡不着觉,面无表情的盯着小窗外面蓬松漂浮的云层。
宛如无边无际的雪,北极永昼的雪,我站在寒冷的冰块上漂浮,听到了踩踏着的冰面龟裂的细微声响。
关家人坐在我身边。
那时我们在关澄的订婚宴上见过,但我记不太清楚,不想去了解关澄的家人。
只能回忆起那时候,彼此都没有将对方看在眼里。
这次过来找我的是关澄的姐姐关湘,一个精致干练的女人,她形容憔悴,姣好的面容上透着深深的疲惫。
她将乘务员递来的热水放到我面前的小桌板上,“喝水吗?”
我看得出她在有意的打破尴尬的沉默,于是道了谢,捧着水杯一口一口抿着喝。
看我一直皱着眉,她温声问,“第一次坐飞机吗?”
“恩。”
我不太想和她进行无意义的寒暄对话,我更不习惯她用这样亲切,甚至称得上是讨好的态度对待我,仿佛我是什么灵丹妙药,把我带回去就能救活关澄。
这种微妙的不舒服堵的胸口发闷,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戒指轮廓,打断了她的客气关怀。
“说好了,我只是去看看关澄。”
她一怔,点了点头,“是。”
“只是看一眼,他生病了又不是我看看就能好起来的。”我扭头又看向了窗外,不太自在的说,“你们别把我想的这么重要。”
关湘沉默了片刻,语气放松了一些,好歹没有那种刻意营造出来的虚假亲昵了。
“抱歉,阿澄这次的情况比较严重,我只是太着急了。如果有任何让你不舒服的地方,请见谅。”
我心不在焉的回复了一句“没关系”,也没多问关澄生了什么病,有多严重。
我还在想着昨晚和齐典的电话。
一想到他突然就说出了分
手,还用那种调侃的语气劝我和关澄在一起,我就气的要命。
他以为他是谁啊,随随便便就能把我推出去吗?
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喜欢我,根本就是在说谎吧,跟之前要我拍摄色情视频满足他奇怪的梦想一样,他这次又用胡言乱语来骗我,把我耍的团团转。
我昨晚一气之下挂断了他的电话,又把他的号码拉黑,但直到现在,还是觉得有些难过。
好不容易决定要安定下来,偏偏是一场空。
在委屈的鼻酸之前,我立刻摸了摸手上的手镯,外婆温情的话语化成热流涌到心里,四肢百骸逐渐回暖。
没什么好伤心的,齐典毁约了,那我也不要他了。
我平静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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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二,我和关澄结束不正当的交易关系,然后进了孟家。
一年后,我从海岛逃出,和齐典在一起过了五年,之后被孟知礼找到。
仔细算算,差不多快七年没有见到关澄了。
我还记得高中的他桀骜不驯,是众星捧月的王子,是人人都想巴结的关家少爷,仿佛全世界都偏爱着这个天之骄子。
无论什么时候,他的眉眼间都洋溢着自信高傲的光彩,漆黑的眼眸里盛着耀眼的星辰,永远不会消失。
而现在。
现在的他躺在重症监护室,一动不动的闭着眼,像是睡着了,胸膛却没有一点起伏。
很多管子贴在他的皮肤上监测着身体动态,机器上显示着微弱的心跳。
我好像不认识他了。
关家的父母在隔壁病房休息,我们暂时没去打扰。
关湘站在我身边,看着里面的关澄,又有些哽咽,失神的呢喃着。
“我们没想到阿澄会这么决绝的自杀是我们,是我们逼他太过了。”
她告诉了我这七年发生在关澄身上的所有事。
关家从小溺爱关澄,几乎有求必应,而关澄也被养成了骄纵的性子,早早发觉自己的性取向后就男女不忌的玩起来,家里人也没有在意。
他们觉得关澄想怎么玩都可以,只要之后按照正常人的道路结婚生子就行,即便婚后还风流花心也无所谓。
对于关澄身边来来去去的各种情人,他们从不干涉,甚至连待在关澄身边时间最久的我也从未被他们上过心,他们只当所有情人是关澄短暂感兴趣的小玩意,很快就会丢弃。
所以,当他们得知关澄想和孟家抢我的时候,就把关澄带回家关起来,训斥了一顿。
他们想着这也许只是鬼迷心窍,是一时冲动,而关澄的确安分了下来。
关家人一直催他和赵家的女儿见面,关澄没有和她约会,不过最后还是松了口,答应了和对方订婚。
订婚宴举行的很顺利,之后关澄和赵家的女儿出了国。
这本该是一对金童玉女的佳话,可关澄出国没多久就毁了约,和赵家女儿分了手。
面对惊怒的关家人,他只说,“我真的做不到。我不喜欢她,不能和她结婚。”
“我喜欢的是鸦鸦,我爱他。”
我不知道那时候他想回国找我。
而关家人把他关了起来。
他们不允许唯一的孩子成为彻头彻尾的同性恋,不希望关家绝后,轮番劝说关澄无果后,失望透顶的他们把关澄送去了治疗中心。
这是一种病,他们希望医生能治好关澄,让他不再喜欢男人,不再喜欢我。
关澄在那里面待了两年,假装治愈后终于被放了出来,然后当天晚上就失踪了。
他的所有证件都被关家人藏了起来,不能出国,没有钱,不知道去了哪里。
关家人疯狂的找了他两年半,最后在一个地下拳场找到了以打拳谋生的他。
曾经备受宠爱的少爷变得伤痕累累,眼里也失去了光,关家人心疼的要命,把他带回家,也答应了不会再逼他。
恢复了一段时间,关澄入了学。
关家人依然对他呵护备至,也依然对他严防死守,限制着他的活动,以免他又偷偷回国来找我。
在这样令人窒息的监视中,关澄再次逃走了,可他没逃掉,又被震怒的关家人送回了治疗中心。
这次他们也没等来关澄治愈的好消息,得到紧急通知后赶到医院,看到的就是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自杀未果的关澄。
“我们发誓绝对不会再逼他了,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都无所谓,结婚生子也不重要了”
关湘在说起那些往事时如同被剜着肉,疼痛难忍,万分懊悔。
她捂着脸,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,语无伦次的绝望重复着。
“只要阿澄活着只要他好好活着,我们只求他活着。”
过于沉重的惨烈真相从短短的话语里溢出来,扼住我的脖子,寒意从脚底窜到太阳穴。
我无法想象关澄承受的这一切。
半晌,关
湘勉强平复了心情,擦了擦眼泪,然后从包里掏出什么东西塞给了我,颤声说。
“这是阿澄在在那里的时候被搜出来的唯一一件东西,我们知道阿澄喜欢你,可不知道他喜欢你喜欢的这么深,甚至到了自杀的程度。”
“医生说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,这几天就会醒。他的情绪很不稳定,我们怕他又想寻死,求你救救他哪怕只是陪着他,和他说说话也好。”
亚克力的相框装起来的照片在精心保护下还新鲜干净,像是刚拍的一样。
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有拍过这样的照片。
照片上穿着高中校服的我正枕着手臂睡觉,闭着眼,及肩的黑色长发垂了下来。
中午的阳光洒落在摊开数学练习册的课桌上,我的轮廓也沾着毛茸茸的金边,似乎睡的很香,我的眉眼柔和,甚至还带着一点安然的笑意。
这样青涩的模样,让我很快就想起来午休后发现戒指的那一天。
关湘还在眼圈通红的哀求着我。
已经是眼角长出鱼尾纹的年纪了,这样令人敬畏的女强人反而在恳求着我,恳求着他们关家从来不以为意的我,把我当作了救命稻草。
我攥紧相框,那么小的相框能被整个掌心完全包裹住。
“放心,我会等他醒过来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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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澄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后,他们在宽敞的病房里给我也安置了一张床,只隔着床头柜,我伸出手就能摸到关澄的手臂。
一整天我都无所事事的待在这里,等着关澄苏醒。
医生和护士每天都在检查他的情况,说他的求生意识不太强,要我每天多和他说说话。
我和他之间有什么话好说的呢。
关家人留在这里也只是以泪洗面,所以关湘把父母送回了家,而她每天都会过来一次,待的时间也不长,“阿澄现在很恨我们,应该不想睁开眼就看到我们。”
她留下了号码,黯然的拜托说,“如果阿澄醒了,就麻烦你暂时照顾他了,等他愿意见我们了,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。”
“爸妈也很感激你,到时候不管你要什么,我们都会报答你的。”
我摇摇头,“不用了,我只是帮个忙。”
关湘识趣的没再提起任何利益上的牵扯,再三跟我道谢后就踩着高跟鞋匆匆离开了。
偌大的单人病房里只有我守着昏迷的关澄,静的让人心慌。
想了想,我从带过来的背包里翻出来画画的板子,看了关澄一眼,“关澄,我给你画画吧。”
以前画画都是安安静静的,但医生要我多跟关澄说话,我只能努力挤出点声音。
“我只会画q版的小人,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么可爱的形象,要是你醒来不记得的话就当作我没说吧,我也不告诉你。”
观察了一下他的头发,还是漆黑短硬的,“虽然一般人都是黑头发,不过q版小人不能画全黑的头发,不然不好看。”
我在色板里挑来挑去,自言自语的斟酌道,“给你画个红头发吧,和火一样。”
烈烈灼灼的火就是关澄在我心中的感觉,来的凶猛,却也容易被这过分的包裹烫伤。
选定后,我在板子上大概画出小人的轮廓,将头发涂红,“你长的有点凶,眉毛要高一些,眼睛的高光也要很亮。”
画了一个咧嘴的笑容后,我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关澄,又把牙齿擦去,只画出一道得意的弧度。
“这样看起来比较像你。”
在板子上画出成型的人设后,我仿佛看到了七年前的关澄。
红头发的小人穿着高中生的校服,笑的自信张扬,不羁的插着兜,靠在摩托车上,俨然就是校园里那种痞痞坏坏的体育生。
心尖莫名有些酸涩,情绪低落了下来。